云轩阁小说网 - 历史小说 - 宫学来鹤在线阅读 - 第十章:半夜围攻

第十章:半夜围攻

        冷月朦胧,夜色寂寂,风声飒飒间,树影婆娑,夜晚的惊蛰楼褪去白日的喧嚣,在朦胧月色下竟别有几分清隽秀丽,与波光粼粼的小镜湖彼此依偎,相得益彰,似一对恬静温和的恋人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耳畔听着风声敲窗,躺在院舍里的辛鹤却睡不着,她直到此时此刻,还不敢相信自己如今面临的“悲惨”处境——

        这里居然不是一人一间院舍,而是十几人同宿一间的大通铺!

        不是说好的巍巍宫学吗,为什么连个像样的院舍都没有?难道是惊蛰楼里有意这般设置,为了磨砺受罚进来的弟子,劳其筋骨,苦其心志?可是这样她也太冤枉了吧,好端端的考进来念个书,却要跟这么多男人挤在一间屋子里睡觉,她怎么可能睡得着?

        这还不算最要命的地方,最要命的是,挨在她旁边睡的,居然就是那只死皮赖脸,躲也躲不过,一遇上就叫她倒霉透顶的臭青瓜!

        辛鹤越想越绝望,整个人又往里面挪了挪,扯住被子盖住全身,尽量离旁边那家伙远远的,一张脸都快贴到那冷冰冰的墙壁上了——

        是的,墙壁,这大概是她进到惊蛰楼以来,唯一值得庆幸的地方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分到的是最里头的一方床位,身旁除了那只青瓜之外,就是一堵墙壁了,在这难熬的漫漫长夜间,她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清晰的预感,自己接下来的求学日子,恐怕都要贴着这位“墙壁老兄”过了。

        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同辛鹤一样睡不着的,还有满脑子活跃异常的骆青遥,白日里那样一折腾,他此刻毫无睡意,一双眼睛在黑夜中亮闪闪的,转来转去,就转到了身边那个离得远远的后脑勺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家伙,要不要这么夸张,用后背对着他也就算了,还挪得那么远,瘦弱的小身板都快跟墙壁融为一体了。

        骆青遥心里直发笑,我就那么可怕吗?

        他摸了摸下巴,眼珠子一转,想到了白日舟上的一幕幕,又起了促狭之心,暗道:“你这只死鸟人,小爷怎么可能让你安心就寝呢?今日让你一脚踹到了水里,这笔帐还没跟你算呢!”

        他在黑夜中扬起唇角,身子不易察觉地往那个后脑勺挪去,陡然伸出一只手,拍了拍那方缩在被子中的纤瘦肩头,“喂,鸟兄,还没睡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那个小小的身子猛地弹了一下,如一只惊弓之鸟,骆青遥一愣,乐得更加厉害了,这家伙也太有趣了吧?

        他将脑袋凑上前,语气亲热地道:“鸟兄,咱们白日里才同乘一舟,晚上就睡在一块了,你说是不是很有缘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离我远点!”那道身子一声低喝道,似乎难以忍受骆青遥的靠近,“什么鸟兄,谁跟你有缘了,你好好睡你的觉,别来吵我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话可不能这么说啊,咱们如今也算‘床友’了,日后还要同窗共读,朝夕相对的,理应互相关照才是,我看你左右一时也睡不着,不如跟我说说话,交流交流感情怎么样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谁要跟你交流感情了?我们很熟吗?你又哪只眼睛看见我睡不着了?你滚开,别再过来了,听不懂人话吗?别碰我被子,把手拿开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多睡睡不就有感情了吗?”骆青遥扯住那被子,厚颜无耻地将整个身子都挨了上去,笑嘻嘻道:“这被子单薄,我一个人睡怪冷的,不如跟你挤一挤,两床被子叠在一起睡,咱俩都暖和一些,你看怎么样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看你脑袋有毛病!谁想跟你一起睡了,滚远点,再发疯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哟,你还能怎么对我不客气啊?再一脚把我踹到水里去吗?可惜这里只有暖呼呼的被窝,没有冷冰冰的湖水,你往哪踹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,你这个无赖!”

        咬牙切齿的怒骂声在骆青遥耳畔响起,他几乎都可以想见那张气得通红的脸颊,这可真是太有意思了,这鸟人越是这么气恼,他就越是乐不可支,他就是要想方设法地膈应他,吵得他睡不着才好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来嘛来嘛,一起睡吧,别这么小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是不是有病?把被子还我,离我远点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别激动嘛,鸟兄,一起睡多好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骆青遥拼命憋着笑,跟那道单薄的身影在黑夜中抢夺起了被子,一只手还得寸进尺地伸了过去,径直摸到了那纤细的腰间。

        辛鹤呼吸一窒,陡然瞪大了双眼:“你干嘛?你往哪摸呢,我扭断你的脏手信不信!”

        她猛地按住骆青遥不规矩的一只手,骆青遥却在她耳边吹了口热气,散漫不羁地一笑:“你想哪去了,我就是好奇想你那宝贝茶饼,想摸出来仔细瞧一瞧,看看到底是何方名茶,等从这里出去后,我照着十倍赔给你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赔你个鬼,把你自个儿卖了都赔不起!你少再碰我了,再动手动脚我真对你不客气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谁动手动脚了,你怎么跟个姑娘家似的?每回见你都扭扭捏捏的,好像谁对你有非分之想似的,你还是不是个男的啊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才不是个男的呢!你这只臭青瓜,我就是嫌你脏,嫌你臭,讨厌被你碰到,你稍微挨过来一点我都觉得恶心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臭青瓜?”骆青遥眉梢一挑,有些不可思议,长这么大还没被人这么嫌恶过,“你说谁是青瓜呢?还嫌我恶心?我都尚且叫你一声‘鸟兄’,没嫌你是个破鸟人呢!”

        两人嘴上吵吵闹闹着,手底下也一刻不停,黑暗中抢着那床被子,方寸之地间过招拆招,缠斗了数十个回合。

        骆青遥虽然内力全无,但招式尚在,他本以为这破鸟人瘦瘦弱弱的,小白脸一个,一定抢不过他,却不料几招过后,居然还让他占了上风,这着实令他大为惊奇:“这死鸟人看不出来嘛,身子骨都没几两肉,内力居然这么强劲,这家伙到底什么来头啊,打哪边飞来的破鸟儿啊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正在心中胡乱猜想着时,黑暗中却忽然传来一阵悉悉率率的声音,像是四周有人穿上了衣服,轻手轻脚地爬起了床,还不只一个两个,听动静竟像是……四面八方全部起来了!

        骆青遥与辛鹤神色一变,两人手下的动作同时顿住,默契非常地竖起耳朵,在黑夜中细细听辨了起来——

        那些人屏住呼吸,似乎一点点在向他们这边靠近,一片黑影转眼就围拢成了一圈。

        乖乖,这样大的阵仗,不用想也知道,是冲着谁来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辛鹤斜睨了骆青遥一眼,语气中掩不住的幸灾乐祸:“臭青瓜,他们来找你麻烦了,你自求多福吧,我先睡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说着,她趁骆青遥愣神的功夫,将自己的被子一扯,往身上一卷,直接就对着墙壁装起睡来,一派打定主意不听不闻,不管不顾,及时撇清关系,置身事外的模样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喂,破鸟人,你太不仗义了吧!”

        这撇清关系的速度也太一气呵成了,骆青遥都有些哭笑不得了,眼看着那些黑影越靠越近,他按捺住呼吸,伸手按住那个胸前装有蛊虫的盒子,心弦愈来愈紧绷,脑中飞速想着对策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他眼睛一亮,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,忽然一把扣住辛鹤的肩头,将她猛地翻了过来,捏开她的嘴,一股脑儿就将东西喂入了她嘴中。

        辛鹤猝不及防,只觉喉头一热,有什么顺着咕噜滑入了腹中,她猛烈咳嗽起来:“臭青瓜,你给我吃了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连心蛊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做完这一系列动作,骆青遥也是出了一身虚汗,好在成功了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连心蛊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准确地说,是一只蛊虫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什么?”辛鹤脸色大变,身子差点就要弹起来,骆青遥却对她笑得无比愉悦:“母虫在我腹中,你这只是个公的,使命就是誓死保卫母虫,也就是说,你从现在开始,得不惜一切代价,拼尽所能地保护我,不然就会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话还没说完,一双腿就被人拖下了床,黑暗中有人狠狠啐了一口:“前院的老大有什么了不起的,还敢在我们惊蛰楼里放肆,简直就是找死!”

        骆青遥身子一闪,堪堪躲过那些人的拳脚,床上的辛鹤也一下坐起,心急如焚地问道:“不然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骆青遥顾不上回答,左闪右躲间,却到底不敌这么多人的“围剿”,混乱中还是狠狠挨了一脚,正好被踹在胸口上,他闷哼一声。

        这边他还没怎么着呢,那头床上的辛鹤已经一下捂住胸口,疼痛地倒吸了口冷气,额上登时冒出一层细汗。

        “鸟人,你现在懂了吧!小爷身上疼一分,你就会疼十分!”骆青遥在围剿圈中高声喊着,眼见又有无数拳头向他挥来,他急声道:“还不快过来救我!”

        辛鹤身上陡然间又“挨”了几拳,疼得眼前都冒金星了,这下由不得她不相信了,她咬牙切齿着,恨不能碾碎那只青瓜,“你这个王八蛋,我真想一刀剁了你!”

        骆青遥想也不想地接道:“剁了我你也活不成了,别罗嗦了,快来吧,鸟兄!”

        门外夜风呼啸,幽静的长廊上,有人提着灯盏走近,悄无声息地停在了门外,竟是三道人影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听听,里面是不是已经打起来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提灯之人正是一袭紫衣的岑子婴,他凑在门外听着里头的动静,脸上颇为自得:“我都吩咐好了,让徐坤他们先打头阵,打不过阿朔再上,总之今夜一定要让这家伙吃点苦头,给他一个下马威瞧瞧,不然他还以为自己多厉害,小看了咱们惊蛰楼呢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就为了这个?”一头白发的少年面色冷峻,站在夜风中,微微皱了眉:“大半夜不睡觉,拉我们过来,就是看这个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旁边的萧然也打了打呵欠,拉下了身上的纱衣,转着一双慵懒漂亮的眼眸,像条软绵绵的美人蛇,“我还以为有什么稀奇事呢,原来这么无趣,六郎,你拖我们出来,就为看这样一出陈词滥调的戏?就没点新鲜的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,怎么,你们不想看这家伙吃瘪吗?”岑子婴提着灯手足无措,大感意外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吃不吃瘪,关我何事?”裴云朔冷冷望了他一眼,直截了当道:“我对他没兴趣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旁边的萧然也连忙举手表态:“我同意阿朔的,我更没兴趣,走啦,回去睡觉了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他与裴云朔正打算转身离去,打道回府时,门里忽然传来了惊奇的一声:“你,你内力全被封住了?我说你怎么一直都不回击,根本不像传言中那样的好身手,难怪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是徐坤!”岑子婴一听声音便知。

        身旁的裴云朔与萧然也顿住了脚步,看向那扇紧闭的门,彼此对视了一眼,互相从对方眼中瞧出了同样的疑惑。

        这徐坤是个练家子,幼年曾被家中送去少林寺学过几年,底子不错,也懂得一些经脉穴道的东西,他摸出来的结论定然错不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果然,门内很快传来一个喘息的声音:“还不是鲁判官干的好事,等小爷冲开了穴道,你们这群家伙一个都跑不了!”

        说话的正是骆青遥,他气喘吁吁的,显然正在不住躲闪间,听情形似乎很是狼狈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原来这家伙的内力被封住了,还是那鲁院首干的,那他下午时还那么嚣张,居然还敢替人出头,一副有恃无恐,要跟阿朔比划一场的样子,他不是疯了吧?”

        岑子婴一脸吃惊,怎么想都觉匪夷所思,倒是他旁边的萧然,美眸一弯,清媚地一声笑了出来:“这戏有点意思了,我看这位前院的‘遥哥’,还真是个少见的妙人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三人之中,唯独裴云朔没有说话,只是目光深深,若有所思,紧紧盯住了那扇门。

        夜风萧萧,月色愈寒,里头不知怎么,越打越激烈,忽然“啪”的一声,像是好几个人被同时重重摔在了地上,里面居然还有徐坤发出的一声惨叫!

        “不对啊,怎么战况扭转了?”岑子婴脸色一变,难以置信,扭过头,有些不确定地看向裴云朔与萧然,“难道是,这家伙……冲开穴道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话音未落,里面又接连传出一阵惨叫,劈里啪啦的声音中,像是割韭菜般,齐刷刷地倒了一片人。

        这下门外的三人再按捺不住,裴云朔直接上前,一脚踹开了门,大风猎猎,一股强劲的杀气扑面而来,三人齐齐望去,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到无法言语!